Shirley的魚是說院

昨天晚上十點左右，大頭回家，一臉陰鬱，將我早就裝好一盤的晚餐用微波爐熱後，他坐在電視機前面，掩面不動。我說，先吃飯吧。他才開始動叉。

一直等到十一點後，他洗完澡，我走到廚房裡面準備第二天早上的咖啡，想了想，我輕輕的叫了一聲，大頭從二樓跑下來察看，我拉著他，問，怎麼了。

他告訴我，真的讀不下去了。

已經幾年了，他白天上至少八個小時的班，晚上再趕去學校上課，沒有課的晚上也要溫習要寫報告。每次上課，他從沒遲到早退過，也都專心的記筆記，但是身心的疲勞，讓他的體能和腦力越拉越薄，無法再裝進任何東西。他真的沒辦法再撐下去。

他說，可能要換個主修，從已經修完的學分裡面找一個主修然後儘早拿到畢業證書。會計這一個，他沒辦法持續，越唸只讓他越討厭。

看著他幾乎沒消腫過的眼睛、從沒褪黃的眼白、太瘦的身體卻浮腫的臉，這些年他的壓力比任何人都大，所有的人只是不停的問著「你什麼時候畢業」，卻沒有人問「你怎麼受得了」。我抱緊他說，沒關係，你現在根本也不需要靠會計的畢業證書，任何一個主修都可以，商業管理反而更接近你現在的工作性質。畢業後休息幾年，想要繼續會計這門課，再回學校唸都可以，不是非得現在一定要完成。

大頭說，謝謝。

其實自從去年十月從亞洲回來之後，我自己的精神狀態也變得非常不好。晚上幾乎無法正常的休息，不管是早睡還是晚睡，在黎明破曉之前我就會醒來，輾轉反側直到心不甘情不願的聽到鬧鐘響起，即使是週末我平均也只能睡七個小時。在公司每天也變成習慣性的加班，常常不到六點不能走出公司大門，到家都差不多七點了，沒有心力煮頓好的，不是吃剩菜就是外食。每天每天，我回到家誰都不想理、什麼話都不想講，我知道我該打電話給媽媽、我該問候一下姨媽們、我該關心大孃，但是我真的好累，我不想說話，我只想一個人坐在家裡，我不要看到任何人。

在公司，要做的事情好多，但是我看到就煩躁，打開公司的郵件，為什麼每個人都那麼笨、為什麼我要的資料永遠沒辦法給我、為什麼老是要問一些豬都能回答的問題、為什麼什麼紕漏都能出。所以我坐在辦公桌前面，到網路上亂逛亂玩，無心處理公事，直到不得不動手了，才開始做事。

就這樣，半年我都是在這樣的心情裡。總覺得，我在團團轉，但是轉不出個所以然。

昨天晚上在廚房裡，吐露出來，雖然知道沒人能幫助到我，但是我還是說了出來。大頭說，我也是一樣呀。

我們在廚房裡面擁抱，互相流淚。兩隻狗坐在廚房門口看著我們，安安靜靜。

在我們的家裡，應該是最舒適最放鬆的地方，我們能在這裡的時間卻是那麼少，但是我們所做的一切，卻又是為了這個房子，我們的家不應該是個負擔。現在開始，我們必需學著放開不滿足，沒有好的沙發沒關係、沒有漂亮的櫥櫃沒關係、地毯髒了也沒關係，我們有十塊錢就做十塊錢的事情，不是所有的事物都要一次做到完美才是好。我們的人生也是，慢慢來，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要做到眾人的標準才叫好。

當一天結束後，我們可以在自己家的廚房裡面擁抱，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