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從一個鼻塞開始的。
2017年因為買賣房子異常的忙碌,在夏末秋初的時候我開始出現了輕微的鼻水和鼻塞的情況,在美國20多年一直都有季節性過敏,秋天開始鼻塞也不是什麼大事,我也沒有太注意。
有次在下班的路上感覺喉嚨有痰,咳了幾下咳出來一口血塊,當時嚇了一跳,但是之後又恢復正常,沒有任何其它的不適或是反覆的咳痰。
在美國因為看醫生非常麻煩,這幾年雖然有無須預的Urgent Care可以當場掛號看醫生,但是在這新服務掘起前,看病都要事先預約,如果有什麼緊急的不適,打電話給醫生,護士也會請你直接去看急診。所以只要是小感冒小咳嗽幾乎都不會去看醫生,自己跑去買成藥就算了。
鼻塞的情況從2017年的秋天一直時好時壞的持續了整個冬天到2018年的春天。6月的時候做一般的身體檢查,我提起了鼻塞的問題,家庭醫師簡單的做了觸診,我的臉部沒有任何腫脹或是疼痛、沒有頭疼、影響聽力視力這些症狀,也就是說除了鼻塞以外什麼事都沒有,而且只有左邊鼻塞,右邊的鼻腔完全正常。家庭醫師認為應該就是季節性的過敏引起的。但是這樣的鼻塞沒有好轉甚至嚴重到我左邊鼻腔完全不能呼吸,我逐漸的感到有些不對勁,怎麼可能季節性敏感會橫跨整個四季﹖那這就不是季節性過敏而是其它引起的過敏了吧?
9月的時候我下定決心跑去找了當初幫我診斷耳鳴問題的耳鼻喉科醫生。醫生先給我開了抗生素,兩周後回診沒有好轉,又開了含有類固醇的抗生素,兩周後依舊沒有好轉,最後耳鼻喉科醫生讓我轉去照CT,照出來是左邊的鼻腔滿滿的都是膿堵塞,醫生認為通常這種情況是因為長了鼻息肉,但是我鼻腔滿滿的都是膿根本看不到是否有鼻息肉,醫生覺得唯一的辦法就是開刀清膿,如果發現有鼻息肉就一併清除。
雖然說是開刀,不過因為整個過程都是從鼻腔進入引膿,所以並不會有開放性傷口,醫生也一直強調是很簡單的手術。
11月27日,我一大早就去了附近鎮上的醫院開刀,打全身麻醉但是大概兩個小時完成手術,醒來就能回家了。
一周後回診,醫生跟我說膿都清除了,手術很順利,我恢復的也算好。
然後他說,手術中膿血都清除後,他們才發現裡面有「不尋常的東西」。醫生說,看起來是個腫瘤,但是他們無法確定是什麼腫瘤,所以把檢體送到哈佛大學附設的醫院做病理研究。
那個時候我其實真沒聽懂醫生的意思,他說腫瘤,但是腫瘤是有分良性腫瘤和惡性腫瘤,那時候醫生都無法確定到底是什麼腫瘤,他只是強調,是很罕見的腫瘤。
罕見到這邊的醫院驗不出來是什麼。
聽到的時候我的確很慌,當時我的病理診斷還沒出來,醫生也不敢亂下診斷,他講得很模糊,我聽得很糊塗。
我那時候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又忍不住懷疑,如果是普通的良性腫瘤,怎麼可能會出現驗不出來的情況?
就這麼胡思亂想又自怨自哀中過了兩周,我再回診,這次病理診斷出來了,醫生說,這種腫瘤很罕見,罕見到他自己都沒有治療過,叫Olfactory Neuroblastoma。因為名字很長,醫生還特地寫下來給我。
我問醫生,你說腫瘤,指的是癌症嗎?
醫生沉吟了大概半分鐘,斟酌的說,是低度性的癌。
醫生跟我說,要馬上安排切除,他會找神經外科的醫生合作一起幫我做手術。
那一天我渾渾噩噩的,回到公司後一直在找這個腫瘤的資料。Olfactory就是嗅覺,Neuro就是神經,所以這個腫瘤的中文是嗅神經母細胞瘤。
我不是不相信我的耳鼻喉科醫生,但是他自己都坦誠他沒有治療過這個腫瘤,而且當地的醫院一開始連驗都驗不出來。我不知道我要怎麼安心的讓他幫我動手術。
下班前,我老闆關心的問我一句,你鼻子恢復的怎麼樣?
我當場就哽咽了,我說,我長了一句腫瘤,很罕見,要切除。
我老闆二話不說,讓我給他那個腫瘤的名稱,他馬上寫了email給他熟識的賓州大學醫院的神經外科主任G醫生。他們是二十多年的鄰居。那位醫生在短短數分鐘內回了我老闆的email,叫我直接去預約賓州醫院鼻科主任P醫
生,他說P醫生會先看我,然後再去看神經外科。
因為時間臨近聖誕節,P醫生不但是鼻科主任,同時也是賓州大學醫學院的教授,他一周只有一天看門診,而且幾個月前就已經被預約的滿滿。P醫生的秘書幫我定了聖誕後的門診,我老闆知道後,馬上繞過了秘書直接尋問P醫生是否能在過節前先幫我看診,P醫生同意了,然後我就接到了P醫生的秘書以極其疲累的聲音打來的通知電話,要我當天在門診後的時間去看診。這個秘書大概為了幫我擠進日程表費了很大一番勁。
12月18號我4點半到達賓州大學的醫院,一直等到5點半看到P醫生,他的態度非常的和善,放了一個微型的攝影機到我鼻腔內,馬上就看到那個「不尋常的東西」。P醫生告訴我,你不要擔心,這個腫瘤雖然罕見,但是我們是權威,我治療過50個同樣腫瘤的病人,手術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P醫生有自己的一個團隊,有長期合作的神經外科醫生。與他碰見不過20分鐘,他已經給了我一個詳盡的手術計劃。
最重要的是,P醫生充滿自信。那種不輕慢的自信帶給了我很大的安定感。當他跟我說「不要擔心」的時候,我真的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
而且那天他的研究醫生(fellowship doctor)好帥呀,讓他檢查我鼻腔的時候我都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