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rley的魚是說院

我跟大頭之間第八年，所有的生活習慣都已經磨合，已經沒有什麼看得慣看不慣的事情了。但是現在，我們之間最大的危機，就是這八年中讓我們不停爭吵，想接受接受不了、丟也丟不掉的，彼此的個性問題。

我要說的是，人都是自私的，因此我認為，我承認我個性的急躁和情緒的不穩，但是我不覺得我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如果沒有一些事情讓我產生煩躁和焦慮，我不會爆發。

大頭的個性，有一個很大的缺點，讓我這幾年一直一直的反覆考慮到分手，就是他對自身以外事物的冷漠和遲鈍。

他自己的事情，餓了渴了累了髒了，他都能馬上去處理，但是除此以外的任何事情，他都能以拖延的方式去對待。因為對他來說，沒那麼重要。

今天在路上如果他口渴，他會馬上開車去買飲料，如果是我口渴，他會跟我說等我們做完什麼什麼事情再去買。當然，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只是讓我不能平衡的是，當我每一件事情都是以他為先的時候，為什麼他做不到。這八年，我做飯沒有一次是煮我想吃的，都是煮他愛吃的，上超市永遠都是考慮，大頭想吃什麼而不是我想吃什麼。這不是犧牲，這是我的選擇，但是他卻做不到這種選擇。

從以前到現在，只要有我或是任何其他人參與到的事情，他一律都是當別人的事來看。也就是說不會特別去重視。

他從姐姐家拿回來的狗，寵愛之極，但是狗餓了渴了指甲長了毛臭了，他從來沒有主動去關心。小狗已經三歲，大頭沒有幫她洗過一次澡。

他的車子刮傷一點，馬上捧著水桶棉布去抹去打蠟。我的車子已經半年有不平衡的問題，提了好多次他都只是淡淡的說我下次拿去修車廠看;但是這個下次真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姐姐一坐進車子裡面，馬上說你的車子好像輪胎氣不夠，大頭也馬上回答沒有、我不覺得。他不會當自己的事情那樣緊張，因為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何必要那麼緊張。

搬進新家後，他每天晚上洗完澡我都聽到有水滴聲持續在牆壁的某處響起，我和大頭說了，他不以為然的說，我沒聽到。等到我洗澡的時候，千萬囑咐你仔細聽聽看，下得樓來，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問，他說沒有、什麼都沒聽到。好吧，那是我神經質發作。然後，三個月過去了，水滴聲已經進階頻繁到連開二樓洗手臺的水龍頭都會傳出。我已經覺得自己有幻覺了。再問他、拜託你聽、你就在我眼前聽、跟我一起聽，他才承認，有。那為什麼之前說沒有?「因為我沒注意」。

這天我怒氣爆發，整個人已經接近失去理智。他才用很無辜的聲音表情跟我說，我有跟你要房屋保固的資料，但是你沒有給我呀。資料?我用力的拉開客廳的資料櫃，家裡有多大?你找過嗎?什麼都要問我，你到底是房客還是鄰居?家裡的事情，哪一件有當自己的事情來處理來關心。保固的資料不知道在哪裡、保險的資料不知道在哪裡、貸款每個月幾號繳交也不知道、垃圾每個週末都是我提醒要拿出去。他每個月給我一張支票，就什麼都不用管了。為什麼?那為什麼我要跟他住在一起?我為什麼不乾脆把房間租給別人?一個月說不定收入還多過他給我的。

最後，是我聯絡了保固公司要求工人檢查。打電話的時候我看著坐在沙發上的他，抱著頭，手足無措，嘴裡不停的重覆，我有跟你要過資料……。我突然覺得，如果今天我是一個人生活，或許我不會有期待，或許很多事情我可以早早的處理好。

沒有期待，就不會等待。

他家人這次來過夜，一抬頭就說，你們漏水已經滲到一樓來了。是的，一樓客廳的天花板已經有一塊水漬印。我看看大頭，真的眼淚都要出來了。結果他竟然回答，那個油漆一下就好了。

我其實，不理解他的想法。我想。

潔怡來我家住兩個星期，幫我照顧狗。我回來後她跟我說，說了兩次，我在外面看到你們屋頂有松鼠出沒，你們要檢查一下屋頂裡面。我跟大頭說，他以三秒的速度回絕，不可能、沒有這回事，松鼠是在屋檐的水槽，不是在屋頂裡面。我問你確定，他肯定的點頭。

秋天到了，天氣開始冷，每天早上天微亮，我就聽到屋頂上有東西來回奔跑的聲音。因為聲音是出沒在我和鄰居家之間，一開始我以為是鄰居。之後幾天，我開始聽到爪子的悉簌聲，我心裡已經有了答案，這不是松鼠是什麼。一天早晨我們兩個都醒了，躺在床上我又聽到了，我趕緊問，你聽。他說，嗯、是松鼠。我問，那怎麼辦。他不耐煩的看我一眼回答，不知道。然後將被子掩蓋在頭上。我的心涼了一半。我壓下了情緒，說，那我自己去找人來檢查。他猛然的翻開被子，怒氣衝沖的跳起來。

我不懂，你不知道，那麼我自己去找知道的人，你憑什麼跟我生氣。

我們都是最普通的普通人，我們沒有受過精英的訓練，所有的危機處理都是我們從生活上慢慢吸收經驗累積的，很多事情，我們不懂得如何去處理，沒有關係，我們學，我們去尋找答案。

但是大頭，會轉開頭當作不存在。他害怕，他不懂得去處理，沒有見過的問題，下一步該怎麼做，這些問號讓他害怕，所以他選擇逃避。

只要不去看，就沒發生。

這種粉飾太平的做事態度。我抵抗了八年。但是他改不了。

很多時候，我放棄了，我自己開始著手，他又要搶過去，氣急敗壞的認為我不信任他，為什麼不讓他做。

我沒有給他機會嗎?

我很累，好多次，我看著想著那些我等待他承諾會去解決的問題，睡不著吃不好。好多次，我歇斯底裡的讓情緒爆發開來，然後我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我好討厭好討厭自己。為什麼我會變成一個瘋子。

我不想一直一直重覆著「你要幫我做這個嗎、你去問了嗎、那個怎麼辦、要不要找人、工人什麼時候來」，我不想一直讓自己變成一個喋喋不休的麻煩鬼。

但是我是。我已經是了。

在這段關係裡，我沒有要求過一件物質的東西。我沒有要求過一次奢侈的享受。我沒有期待任何公主的待遇。

我要的是公平。我怎麼對待你，最基本的，你就該怎麼對待我。

我做的承諾，我都能做到。為什麼你的承諾，都是空口。

八年，我們已經無法離開彼此，我們無法想像沒有對方的日子。

但是，我也真的好累。

我可以獨立，但是大頭說，讓我來。

但是為什麼我不得不覺得，獨立或許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