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3年九月開始我搬家之後,噩運不斷。別說沒工作,先是我的電腦壞了,然後大頭的電腦也壞了。在美國幾乎是沒有電腦網路就不能找工作。後來我從臺灣回來,用媽媽給的錢買了新電腦。霉運沒有結束,我在網路上賣手機,被騙。那個手機是在NYC開新手機帳戶免費的,我想賣掉了我還有舊手機可以用,結果一個在非洲的人用Western Union的假email,讓我以為他已經匯款,就呆呆的把手機寄出去,最後發現被白白騙走了當時價值大概有一百美金的手機。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又病倒了。一開始是小感冒,心裡想只要睡一天就能好,藥也不捨得去買,沒保險也不能看醫生,就只能窩在家裡等病好。一個週末,大頭去幫他姑姑搬家,我自己在家裡越坐越難受,身上又冷又熱,頭不但是輕,簡直感覺要飛上天了,我忍不住打電話給大頭,說我真的好不舒服,大頭說快搬完了、馬上就回家陪我。這通電話有沒有掛我都不知道,眼睛一黑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再次醒來,外面已經天黑,大頭還沒回家,Dusty趴在我床邊守著我,乖乖的不吵不鬧。我打電話給大頭,痛哭的問你到底什麼時候要回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他,才姍姍回家。大頭不是冷淡的人,只是如果事情沒有發生在他眼前,他永遠不會往最壞的情況上去想。我和他說我昏倒了,他想應該只是睡著了吧。後來買了成藥回來,連續吃了幾天,才慢慢的好起來。
壞事從來都是接二連三。美國東岸一直到四月都還是要開暖氣。我們的單位又是在地下室,比普通的單位更冷一些。有天,大頭上課去了,我突然發現有一塊地毯濕透了。抬頭一看,天花板在漏。我趕緊打電話給landlord,但是這個公寓的landlord,全部都是電話錄音。我留了幾次言,眼看著漏水越來大,下午的時候,已經在我的屋子裡面開了瀑布。冰冷的水就這麼直沖下來。大頭晚上回家,看著我像灰姑娘一樣把箱子和床都搬開,坐在地上大哭。第二天終於來了工人,工人上樓確認不是樓上的水管漏水,而是因為公寓太老舊,管線生鏽裂開了。工人一副無所謂、這就是老房子的樣子,在我眼前忙進忙出的換了新的一節水管,補好天花板,用超級大吸塵器吸走地毯上的水,還搬臺大風扇來吹乾。
我看著工人做事,心裡只鬱悶的想著,全世界的人都在欺負我。我告訴自己。要趕快找到工作才能搬離這個鬼地方。
五月的時候我面試了一家小公司。連老闆就三個人。面試完當時的經理說,她還有其他人選,到時候會給我通知。就這麼等了一個星期,在我想是沒機會了。一天晚上一個操著奇怪口音的人打電話給我。是這家公司的老闆。他說幾天後有大陸來的客人,但是他找不到翻譯,問我可以臨時去幫他嗎。其實我當時很想拒絕,因為那時候的我做過唯一一次的即席翻譯就是幫神奇綠巨人翻七龍珠卡通,我直覺我做不來。但是老闆說,我付你兩百塊。我馬上答應。
這是我做過最對的一件事情。
那天我沒翻譯到什麼,因為大陸的客人自己有帶翻譯來。我就是在吃飯的時候幫他們介紹菜名、問要喝什麼、甜點吃什麼,一整天笑瞇瞇的就可以了,僱用我的南非白人老闆也不知道我翻了什麼譯,只知道大陸客人一直和我問東問西的,顯得我很有用。 就這樣,在我二十四歲生日的前一天,我得到了一份工作。從此之後,我的生活狀況一路的好轉。同年七月也搬離了那個地下室的公寓。
所謂獨立的第一步,不是要爭取自己的權利,不是要大聲的宣告自己的能力,而是知道怎麼讓自己不要在自由裡面失控。在那短短的十個月裡面,我爭取了自己的權利、我自以為是的宣告了能力,然後我也小小的失控了一陣子。直到我學會了下雨的時候要自己去找屋檐躲雨,而不是等誰遞傘來,我才曉得了獨立的滋味。